|
母 亲
文/象牙山人
我的母亲出生在潮汕地区的一个贫民家庭,十多岁便辗转到了兴梅地区,几经生活的波折,后来便与家境贫寒的父亲成婚。时间似白驹过隙,眨眼间已经成年的我,渐渐感受到了母亲身上有一种可贵的精神在闪光,照亮我生活的路。
母亲,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,她的牙齿已大部分脱落,稀疏的白发像一层浅浅的雪霜似的垂在耳际和脑后,脸上饱经沧桑的面容,红润中略显微黄,小块的雀斑如几颗别致的小纽扣贴在她的脸上。母亲笑着的时候,整个脸蛋显得红彤彤的,简直就像一朵春天里盛开的山桃花。
在我心里,母亲是永远年轻的。
记得小时候的我,年少无知,只会什么都依赖母亲。
每当母亲从田地劳作回来,就连她手中叱牛的竹鞭都还未挂在房门的帘卷上时,我便迅速丢开一群与自己玩耍的小伙伴,朝母亲跑去,双手抱着母亲满是泥巴的裤腿,感到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泥腥味是那般浓郁,那样温馨;令我依恋,令我陶醉。
每当母亲从田地劳作回来,天气炎热的时候,她总是坐在锅灶旁的一张竹椅上,用右手握着一把破烂的棕叶扇,在身边慢慢地摇,也许那阵阵凉爽的清风能解除她身上的疲劳,能驱走家庭生活的辛酸。那时的我总是淘气地爬到她身上,用自己的小手去抚摸她流着汗水的脸庞,为她揩拭额前那几颗最显目的如黄豆大小的汗珠……
每当母亲从田地劳作回来,见我闹肚肌时,她总是能从一个比我高的橱柜里,拿出一些食物为我解饥,最常有的就是晒干的红薯片和几颗花生或客人留下来的几颗糖果、几块饼干。母亲从不让我失望。
每当母亲去赶集时,总是要挑些土产(如薯片、花生)或扛几根苗竹去圩上换点零钱,以解决家中的日常开支。那时的我便和小伙伴们相约在离家不远的一颗古榕下面,盼望着远去赶集的母亲能早点归来。当孩子们见到自己的父母赶集回来时便格外高兴,有的唱歌,有的跳舞。因为那天的父母们不仅带有许多吃的或玩的给孩子们,而且也打扮得格外漂亮。
随着我年龄的增长,母亲常带我去田地里参加一些简单的农业劳动,如种豆,种红薯、蔬菜,或是上山砍柴等等。跟着母亲在田头地尾转,使我从小就从母亲身上学到了许多农业生产知识。母亲经常教育我长大了该怎样做人,要我认真读书,长大了才能出人头地,干一番事业。
在我读小学的时候,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,那时农村的粮食非常困难,但母亲都会在早上先掏起一碗比较稠的米饭给我,让我吃饱了肚子,好去离家几里路远的学校读书。每当我从学校回来时,家里的饭桌上总是放有一些零食,最常有是一碗粉粄,粉粄中夹着几片青青的蒜叶,吃起来很香;有时放着的是几个茄子或几根蕃薯,母亲知道这些都是我最喜欢吃的。我的书包是母亲用一块旧军布缝成的,正面绣着几朵红红的小花和两个蝴蝶,很好看,我也很喜欢。
有一年过春节,因家里经济拮据,母亲买不起一套新衣服给我穿,便从圩镇上买回一包蓝色染料,将我穿着的两套旧衣服一夜之间变成崭新的了,我真佩服母亲的手艺,和我一起上学的小朋友根本不知道这其实就是旧的。我知道,母亲含辛茹苦,带着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不容易,我对生活上不敢苛求,总是听母亲的,只要母亲脸上有笑容,我就感到自己很幸福。
母亲是一位很能干的人!
记得在生产队时,母亲是一位耕犁老手。每当我看见母亲赶着队里那条歪鼻子的老水牛在田地里犁作时,那喝牛的一声声“嗨!嗨!”和“啭!啭!”,就像是一首首动听的歌谣,传遍田野,回荡山谷。我为自己有一位这样能干的母亲感到快乐和自豪。
有一年夏天,正值农忙季节,队里的坤叔赶着另一头公牛去犁地,到了地里,这牛就是倔强着不让坤叔上犁,坤叔气得骂了起来:“你这畜生”。说完,便用竹鞭在牛背上用力抽打了几下,这牛忽然受了虐待,迅速迈开四腿飞奔起来。坤叔无奈地叹了几口粗气。只好朝着不远处的母亲喊了几声。当母亲那一句句长长的“哞哞”声随风飘过来时,这条牛便停住了脚步,抬起头左右晃来晃去,望了望走过来的母亲,“吁吁”地喘了几口粗气,用尾巴来回扑打着身上的蚊蝇,母亲走过去,一只手牵住纼绳,一只手在牛身上抚摸了几下,这牛便被母亲驯服了。当母亲将牛上好犁,把纼绳交给坤叔时,坤叔脸上堆满了笑容:“还是你行!”母亲是一个女人,能征服那条犟驴似的公牛,足可以看出她身上有着一种特殊的女性气质,难怪队里的社员们都敬佩她。
现在,母亲已步入了晚年,虽说她的两只膝盖患有老年风湿性关节炎,行走极其不便,但她仍然会在适当的时候坚持下地劳动。她说“一个人能动,就要去动,身体是靠劳动锻炼出来的。”说来也是,母亲的身体,不就是她一生风里来雨里去锻炼出来的吗?!
我内心深知,母亲热爱劳动,任劳任怨,和睦邻里,公私分明,勤俭持家的精神是永远值得自己学习、继承和发扬的。
我是从母亲腹中诞生出来的人,是母亲的辛勤哺育,使我长大成了人。我虽长大了,成人了,但却老了母亲!母亲佝偻的身躯,就是我小时曾经无数次地攀爬的那棵树,这棵树,给了我儿时大多的欣慰,快乐。现在母亲的身瘦了,腰也弯了,甚至有那么一天,就像园中那棵已结果多年的果树,绿叶怠尽,渐渐枯萎,直至最后一次把鲜红的果实留给我之后,扡着疲惫,离我而去……每当想到这些,我便警示自己,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母亲,要尽自己的一片孝心,让母亲幸福地度过她的晚年!
也许有一天,我会站在泰山的巅峰,对着苍穹,高喊:母亲啊母亲,你去了那里,我要随你而去……
尽管我对母亲的呼喊声是如此响亮,穿越了四面田野、八方山谷,甚至传遍了遥远的平原、大海……然而,我将始终听不到母亲的一声回应!
抚摸我脸蛋的已不再是母亲那双皮粗而温暖的手,而是自己眼角默默的泪…… |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