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见怕——

若思

近来，山村的李庄特别可怕！
    这本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，但山清水秀不能当饭吃，且不能换大钱啊，所以，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，只有老人和小孩在留守。在城市有钱人看来，这里是世外桃园，到处绿色环境。而这里的老老小小，却在巴望见见远方的亲人和接到他们的钱——万万不能缺少的钱，并不能体会那城里阔佬的心境。所以，不时有驾车的城里人下来，在悠哉悠哉的叹美这仙境时，这里的老老小小却是闷闷不乐的麻木。
    前些时候，二狗爷突然去世。按山里人说法，一死人，阴气浓，鬼气重，加上村里人少，正不压邪。如果是三更半夜，乌灯黑火的，周围好像装死人的棺材般的漆黑，便谁也怕，怕新近的鬼魂还在眷恋自己的老窝，怕阴间的无常来这里抓鬼魂——比如二狗爷生前就总喜欢早早晚晚在村里转来转去的，难保他不习惯阎王那里的新环境，好流浪这里的老窝呢！

    果然，就有人见鬼了，见鬼了啊！吓得全村诚惶诚恐的。
    并非别人，就是在县城读高中的二狗爷的孙孙小狗子。
    是啊，高中生了，有文化的秀才了啊，怎么还信鬼见鬼呢？但也有人反驳，有人就有鬼，鬼自古有，你能说没有就没有吗？世界上没弄清楚的事多着呢。如果没有，那些算命佬神婆的问仙问神问鬼怎么会那么准，那么有鼻子有眼的呢？
    且看小狗子是如何见他的鬼爷爷的——
    “爷爷，我害了你，你不要走啊，不要走啊，我要和你在一块啊！”那是在爷爷还山火葬后的第一天深夜，他惨烈的叫喊震动山村。大家忙跑过来，只见他在村外死死抱住一株“树”，——说这是他的“爷爷”！……
   “他们爷俩感情太深了啊，相依为命的啊，怎么舍得呢？是心理幻觉的冲动，鬼是没有的。”有文化的说。
   “谁说没鬼呀？鬼最会变：孙子看到的是鬼，鬼也怕人，看到我们人多，当然跑了。信者有，不信者无，自古如此，信仰自由啊！”
    …………
    正当人们见仁见智之际，第三晚更可怕——
    又是夜阑人静时。只见孙子从屋里冲出来，望门口水塘奔，大喊：“爷爷，我害了你啊！我找到你家了，我要拉你回来，我们永远在一起。好漂亮的房子啊！你关门不让进，好狠心啊！没关系，我有少林功夫，还是飞天大侠，看我真本事——”然后如青蛙扑落塘……
    好险啊，幸亏众人及时救上来！
   “难道二狗爷变成水鬼了吗？看来还得请庵堂的大和尚来驱鬼啊！”

    众说纷纭，大家吓呆了，小狗子爸妈也不敢就出去打工了，只得守着宝贝儿子，在唉声叹气的。
    大概有亲人在，有呵护，久违的亲情好过灵丹妙药，小狗子的元气有所恢复；但是，虽不晚上见鬼，但总是痴痴呆呆的。
    许多人说，阴气还在，说不定鬼什么时候又来，人命关天，还要小心啊！


  一天，还是斩草除根要紧，请来了庵堂的大法师来“驱邪赶鬼”；一大群亲友也来探视与凑热闹，同时让寂静山村增添阳气，一时间，死寂的深坑马上火爆起来——
    大法师在厅堂敲锣打鼓，还有咿咿呀呀念什么经的阿弥陀佛，闹得鸡犬不宁的……
    亲友呢，先在法场看热闹。在那里站累了、尽了兴致之后，就回到小狗子房间，问候了一番，安慰了一番，鼓励了一番，安慰了一场，展望了一番美好前景之后，大家没什么话语可说了，就到隔壁房休息，——还是病人嘛，休养要紧。  
    没什么事，时间有的是，大家闲聊。大家的闲聊办着大法师在厅堂敲锣打鼓，还有咿咿呀呀念什么经的阿弥陀佛！
   突然，有人讲起如今社会风气坏，腐败严重，人心不古时，大家便像打了什么兴奋剂，霎间义愤填膺、响彻老屋的七嘴八舌——
   “真惨啊，听说一位大学老师，因为强迫宝贝儿子读书，给儿子杀了！”
   “还有一个小姑娘，为了钱，把奶奶杀了，作孽啊！”
   “还有一个副局长，为了升官，把局长杀了，好狼啊！”
    “堂堂大市长，说是反腐说的头头是道官，竟然贪污几千万元，判了无期徒刑，这是什么世道哇！”  
     ………
    众人的义愤填膺、响彻老屋的七嘴八舌，好像还盖过了大法师在厅堂敲锣打鼓，还有咿咿呀呀念什么经的阿弥陀佛！
    你说怪不怪？等到大法师在厅堂敲锣打鼓，还有咿咿呀呀念什么经的阿弥陀佛还没有结束， 众人还没有散去，小狗子好像服了什么灵丹妙药，元气竟然恢复了大部分，胃口也突然好起来，说是“肚子饿了”！
    有人说：“这么多人在，阳气重，鬼当然怕了，逃走了啊；再说，二狗爷若还是闹，阎王爷能答应吗？小鬼总是怕阎王嘛，阎王会主持公道的。”
    更多的人让道：“你们懂什么啊？佛法无边，观音菩萨最灵。什么大鬼小鬼屋里鬼野鬼恶鬼笑面鬼狡猾鬼阴险鬼统统一扫光，形势当然一片大好，当然东风压倒西风，我们大家顶天立地扬眉吐气了啊！”
    实践经验也是如此：小狗子又可以玩电脑了，这个斗那个杀，斗斗杀杀的，他最喜欢了。
   过了几天，一切正常，小狗子上学去了。
   大家猛呼“阿弥陀佛”、“大吉利器”、“善哉善哉”……


    列为看官，二狗子的“见鬼”，山村小民自然是糊糊涂涂过去了。但是，真正的谜底只有小狗子自己明白——
    原来，他近来在学校很烦——他眼睛近视，本来座位是前三行正中，非常好的；后面有个肥仔同窗，爸爸是老板，塞了红包，老师就让肥仔占了他位子。他不服气顶了几句，老师反说他“自私自利，没爱心”！他愤愤不平安不下心读书，成绩下降，老师又当众批评他”偷懒”、“笨蛋”——
    周末回到家，爷爷可高兴了，是宝贝长宝贝短的。
    阳光是这么灿烂，溪水是那样欢腾，小鸟在漫天鸣唱，爷爷是如此疼爱。但这一切，似乎和他没任何关系。他就是烦闷死了，这世界就是糟！
    爷爷高血压，心脏不好，是老毛病了。爷爷不在意，众人不在意，此时的小孙子啊，当然更不在意。
    爷爷在外井打水，接着传了声音：“好孙子，帮爷爷提提水，我气、气，气紧啊——”
    孙子心里嘀咕：“老子烦着呢！”   
    又传了声音：“帮爷爷提提水，我、我、我气紧啊，快——”
    孙子还是不理会，嚷道：“真烦！！”
    不一会，传来人“扑通”倒地，水桶“匡朗”翻倒声音，孙子出去一看：爷爷在地下不省人事了……
    所以，他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爷爷，如果自己听爷爷话，去帮爷爷，爷爷就还在！
    失去相依为命的爷爷，本来就悲痛；自己白白害死了爷爷，当然更悲痛；而且，这一切不能说出去啊！说出去就不得了啊！杀人犯啊！
    学校的压力，爷爷的压力，让他面临天崩地裂，精神失常 。
    当然，小狗子的病愈，秘诀何在，那就随你猜了……
    阿弥陀佛——